那电话……
他站立在这成片阴郁的夜色中，一月的风刺骨得很，他拢了拢那件磨破的夹克。前面并不很远的地方，正一片灯火阑珊，五彩流转的霓虹似乎正昭显着这个城市的繁荣与富丽。而那种空虚的奢侈，他不愿也无法享受，他只是再往后退了一步，把自己完全隐没于黑暗中。
究竟该不该打电话回去呢？他心里有点矛盾。年关将至，他是和妻子儿子承诺一定回去的，然而……然而拿到工钱的希望渺茫得他都不忍心去想。回去又能怎么样呢？难道只是为了看妻子单独抚养儿子憔悴的脸庞，还有儿子那干瘦的胳膊？不，他没脸回去。
打个电话吧，说一声不回去了，这一切就都解决了。他又一次对自己说。下定决心后，他朝电话亭走去。“喂，我，我打个电话。”坐在电话旁的胖女人，只是眼角斜扫了一下，便低下头去，嘴里发出不屑的哼哼声：“打吧，给我看准时间，别到时候打完了才发现钱不够。”他在这种漠视中生活得这么久早已习以为常。他伸出粗糙干裂的手，拿起话筒。那个号码，他背了千万次的号码，如今终于拨了出去。
“嘟……嘟……”
他只感觉手在颤抖，是紧张吗？这天气太冷了吧。
“找谁呀？”
“……”他一下子听见久别妻子的声音竟会吐不出心中惦念的千言万语。
“是孩子他爸不？喂！”
“嗯……，那个……”
“真是孩子他爸！（狗子，赶快过来，你爸打电话了！）啥时回来？快过年了！”
“那个，其实就是为了这事，那个，我……”
“让我接爸爸的电话，让我接！”
他突然真的好想哭，儿子的声音多长时间没听过了，那些对儿子的思念在多少个夜里让他难以入眠。不行！决不能和儿子说上话，否则那句“不回去”，他是说不出口的。
“喂，惠芳呀，我不回去过年了。”
“什么？”
他猛地把电话挂断，他不敢再接受妻子的质问。虽然……虽然他是那样想听她的声音。
“六毛五分。”胖女人说道。
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布袋，打开三层紧包着的布袋说：“给！”胖女人像是嫌脏似的，捏着钱扔进了钱柜。
他转身出了电话亭。他又没入了那样浓郁的黑色，远处的霓虹依旧，他突然感觉自己在这样一座城市里如同一只被人遗忘的虫子，而且是寄生虫。
他倚着一处墙角蹲了下去，两条清泉从沟壑纵横的脸上流下，在黑夜中闪闪发光……
简评:小作者以独特的视角讲述了这样一个故事：春节将至，一个民工有家却不能回的既感人又令人深思的故事。作品中的人物语言和多处细节值得我们细细咀嚼与品味。 指导老师：高中语文组 吴龙芳
打印本文
关闭窗口